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焦点简讯:写作助手|诗歌写作课之二十 诗人怎样快乐,为什么快乐

2023-04-10 12:47:35 来源:中国青年报

中国古代有位诗人说:少年人喜欢层层登高,远眺山河。他心中本没有愁的滋味,却在他的诗里写满了忧愁。据说还有一个人,在诗里写了他的两个亲兄弟,一个死在江南,一个死在塞北,赚了读者不少眼泪,实际上没那回事儿,纯属虚构。

这也是很多人觉得诗人矫情和多愁善感的一个理由。但这不能全怪写诗的人。从大众传播的角度来说,受众们愿意听别人的悲情故事,而不是别人的快乐。这样一来,带有个人忧郁气质和苦愁气氛的诗歌,更有读者,容易流传。

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
在优秀的诗人那里,也有其自身因素:忧患。那些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诗人,很难有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好心情。进亦忧,退亦忧,然则何时而乐耶,谁也说不清楚。

自古以来,写快乐感觉的诗人少,把快乐感觉写得好的诗人更少。

但我有幸读到了一首,题为《我们整天在田野行走……》,作者是希腊诗人埃利蒂斯,1979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。

全诗抄录在下面:

我们整天在田野行走

带着我们的女人,太阳和狗

我们玩呀,唱呀,饮水呀

泉水清清来自古代的源头

午后我们坐一些时候

彼此深深地瞧着对方的眼神

一只蝴蝶从我们的心中飞出

它那样雪白

胜过我们梦尖上那小小的白的芽唇

我们知道它永远不会消失

它根本不记得什么虫子曾在此藏身

晚上我们燃起一堆火

然后围着它唱歌

火啊,可爱的火,请不要怜惜木头

火啊,可爱的火,请不要化为灰烬

火啊,可爱的火,请燃烧我们

告诉我们什么是生命

我们讲生命,我们拉着它的双手

我们瞧着它的眼睛,它也报以凝眸

如果这使我们沉醉的是磁石,我们已知道

如果这使我们痛苦的是恶行,我们已感受

我们讲生命,我们前进

同时向鸟类告别,当它们正在移群

我们属于美好的一代人。

你在网络上可以搜到这首诗,但与我抄录的会有多处不同。我是从记忆中抄录的,像是同一位译者最初发布的中译版本。

如果真是这样,对照一下这首诗的修改,就有意义了。

先前是“带着我们的女人,太阳和狗”,改成了“同我们的女人,太阳和狗”,只动了一个词,语义可能更准确了,但损失了句子的动感和音乐感。

“同时向鸟类告别,当它们正在移群”,改成了“同时告别它的正在移栖的鸟群”,两个短句变成一个长句,语法上可能正确了,但损失了诗句的生动,节奏也变弱了。

“火啊,可爱的火,请不要怜惜木头/火啊,可爱的火,请不要化为灰烬”,改成了“火啊,可爱的火,请不要怜惜木柴/火啊,可爱的火,请不要烟消灰冷”,语义语法上没变,可是,一旦少了鲜活的口语,减了饱满的热情,诗的味道上差了何止一星半点。

诗歌翻译也是诗歌写作。

我们从这里,能得到有益的启发。其一,写作者的优点与缺点,往往是不能分割的,改掉了缺点就改掉了优点;其二,以前写的东西要慎重修改,搞不好就搞丢了很好的东西;其三与其二相似,写作状态一定要比先前好了很多,再去修改先前的作品;其四,走在写作的路上,别让自己后退,特别是那种看起来向前的后退。

以上几点,优秀的诗人(翻译家)都有清晰的认知,但不一定牢固,有时候也会马虎。

回到埃利蒂斯这首诗,你看到了什么,感到了什么?

你要是看到和感到他的快乐,请你再想一想,诗人怎样快乐,为什么快乐?

埃利蒂斯的快乐,是那种充满活力的快乐,沐浴着光明和澄澈。他这里写到的,都是平常的现实生活,很多人或者正在做、或者曾做过的事情。几乎所有的诗人,都不会把那些事写在诗里——那些事有什么特定的美感呢?那些事不是现实的琐屑吗,有什么诗意?

因为不能有效运用诗的语言,很多人只能写狭小的题材,面对万事万物有明显的无力感。就像他们只能写忧伤的诗,还可以用内容打动人心,却写不了生命中的快乐。

现在我们知道了,没有埃利蒂斯的语言描述方式,就没有这首洋溢着青春快乐、让人深有同感和敬佩的诗。他的描述很了不起,摆脱了现实的琐屑,达到了超越现实的效果。对了,在埃利蒂斯诗歌里,有超现实主义传统与现代精神,它们在一起完好结合,打开了描述日常生活的通道。他捕捉的是一些平常事物,却置于一种纯净状态中,显现出形而上的意义。

埃利蒂斯快乐的诗很多。

他的快乐不是那种简单、盲目的快乐,往往有一点复杂的人生环境,体现出快乐的价值。

比如:膝头受伤的孩子/头发剪短了,梦没有剪/交叉着锚的两腿/鱼的舌头,松树的双臂/云的小兄弟/你看到一颗湿的石子在身旁发白了/你听到一棵芦苇在叫啸/……也看见野蛮的微笑/在树木的猛烈冲击下/在婚礼的宏大的高潮/那儿泪珠从风信子往下流淌/那儿海胆在解开水的谜语/那儿星星在预言风暴/

那种快乐也不是狭小范围的快乐,而是有开阔一些的背景,与自然、历史、文化、梦想有关。

比如:大步走过葡萄园和海/将我的鱼叉对准/那躲避我的祭神用的鱼/我找到了太阳赞歌所记住的叶子/希望所乐于打开的生活领域/……青鸟从我的梦中飞出/于是我离开,报以辽阔无边的一顾/这时我眼中的世界被重新创造了/又变得那么美好……/

他的快乐也与他浓重的民族感深有关联。比如他那首《锃亮的白昼》:

我曾经谈到爱,谈到玫瑰的健康

谈到那径直走入人心的曙光

谈到在海上安然信步的希腊

……我将我的手伸给正义

缥缈的喷泉,最壮丽的春天

我的天空深湛而不变

我所喜爱的一切都在不停地再生

我所喜爱的一切永远在起点

埃利蒂斯是希腊诗人,这样说还不够。他是从古希腊活到现代希腊的诗人,这样说就差不多了,同时也说出了他快乐的来源。

大多数人的印象里,古希腊有不朽的神话,有健美的奥林匹克,这些都很快乐。我们在浅层次上理解的古希腊,还有感性与理性的和谐,自然与人的统一,这些也很快乐。

古希腊人健康、美丽、坚强、快乐,难道全然不知人生里的忧患?这样一想,你就进入了较深的层次——这个民族有健全的丰盈的生命本能,他们热爱生命,可能要比其他民族更深地体会到人生的悲剧性质,有更深的痛苦,正是从这样的体会中,出于生命自己的需要,产生了他们追逐艺术、节庆、快乐的动机,产生了他们的两位艺术之神,日神和酒神。

这个快乐至极的传统,这种懂得痛苦之后的快乐,渐渐被希腊人遗忘,又在诗人埃利蒂斯身上复活。

他是最快乐的诗人。

特邀编辑:董学仁

来源:中国青年报客户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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